《许都疑案》
张旭华
第一章 | 一锤定音
“这看起来是个冤案啊!”,大本掏出自己的身份证和车票,递给美迪。
美迪撇撇嘴:“我们都这么认为”。边说边接过大本手里的东西,递给迎面走来的列车员。
身材高挑的女列车员检过票,盯着美迪多看了几眼,然后报以甜美微笑,走向下一位乘客。大本已经习惯了,上次和美迪一起去丰台区检察院阅卷,值班的检察官把案卷拿来以后,很少见的留下来看着美迪一张张拍照。
“不过这种判断,是基于当事人提供的材料,没有看到原始卷宗之前,都不好说。”大本的眼光从列车员婀娜的背影转向窗外。
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这是北京西开往许昌东的G557次高铁,从北京开车的时间是11:07,正是烈日当空的时候。
“当事人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大本拉下了遮阳帘。
“蒙冤者援助计划!”美迪说
“什么时候纳入的?”
“8月7日那天下午,开会讨论后,就直接确定了。”美迪掏出手机确定了一下时间
“谁汇报的案子?”大本想到自己那天在武汉开庭,没有参加当天的讨论。
“我,汇报完之后,所有律师一致通过!”美迪认真的看着大本,眼神中有一丝骄傲。
蒙冤者援助计划开展以来,在国内连续平反了好几起冤案,很多当事人找上门来希望获得援助。该项目是中国政法大学刑事法律援助研究中心和尚权律师事务所共同发起,所有案件都需要经过重重审核,开会讨论通过后才能纳入该计划,换句话说,并不容易。
“不错啊,这好像是首例讨论一次就通过的案件”大本冲美迪点点头。
美迪扬了一下眉毛,笑了。美迪是律所新来的助理,少数民族,颜值极高。
“7月20号那天我值班,老曹和他大儿子来到我们所,谈了一个小时,留下了一部分资料,我已经发给了主席,这个是我汇报时制作的PPT打印版。”美迪站起身从包里拿了一叠资料递给大本。
主席前几天已经把部分材料转发给了大本,大本对案情有了初步了解,但远远不够。大本低头开始研究美迪的资料,PPT做的很精美,案情时间线一目了然。
2002年4月21日,当事人老曹因涉嫌故意杀人罪被许昌市鄢陵县公安局监视居住。
2002年4月25日,因涉嫌故意杀人罪被刑事拘留
2002年5月10日,因涉嫌故意杀人罪被批准逮捕
2002年10月29日,罪名变更为故意伤害,由许昌市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
2002年12月10日,老曹一审被许昌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死刑,老曹上诉。
2003年10月22日,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撤销原判,发回重审。
2004年8月4日,许昌中院改判15年有期徒刑,老曹继续上诉。
2004年12月24日,河南省高院再次发回重审。
在2012年刑诉法修订以前,发回重审并没有一次为限的规定,所以,河南省高院可以连续发回两次。但接下来,就是许昌中院的神操作了。
为了防止河南省高院再次发回,许昌中院没有继续审理,而是把案件直接降级至鄢陵县人民法院进行审理。这样,老曹再上诉的话,许昌中院就可以一锤定音!
第二章 | 坐满15年
2005年5月10日,鄢陵县人民检察院以老曹涉嫌故意伤害罪向鄢陵县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2005年10月14日,鄢陵县人民检察院以事实、证据有变化为由决定撤回起诉,同日鄢陵县人民法院准许鄢陵县人民检察院撤回起诉。老曹仿佛看到了希望。
2005年11月11日,不到一个月之后,鄢陵县人民检察院再次提起公诉
2005年12月2日,鄢陵县人民法院认定老曹故意伤害罪成立,判处15年有期徒刑。老曹继续上诉。
2006年7月18日,许昌市中级人民法院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高院管不着了,判决生效后,老曹只能去服刑!”美迪在旁边侧头看着自己整理的材料,语气有些气愤。
“嗯,接下来只能申诉了。”大本轻声回应了一声,案子办的多了,大本更冷静一些。
“老曹在狱中一直不认罪,导致一天刑都没有减。”美迪补充。
“在哪个监狱?什么时候出狱的?”
“河南省第三监狱,2017年4月20日出狱。”
大本往前翻了一下材料,老曹是2002年4月21日被指定监视居住,四天后被拘留。从那时起,15年的岁月,就贡献给河南省第三监狱了。
罪犯服刑期间,如果想减刑,两条表现途径,一是有悔改表现,二是有立功表现。立功太难了,大多数人都只能通过悔改表现来减刑。但是,罪犯“确有悔改表现”的首要前提是认罪悔罪,不认罪,一天不减。
“老曹是66年的人,出来时已经51了”美迪摸了摸鼻子
大本吐出一口气,这种事情,总是让人无语,两人不再说话。
大本从材料中翻出了许昌中院最后维持的刑事裁定书,上面认定的事实为,2011年11月份以来,老曹与鄢陵县某乡的DHQ有不正当两性关系,为达到和妻子LRL离婚之目的,2002年4月20日凌晨2时许,被告人老曹在鄢陵县城十字街用公用电话给DHQ打电话后,便驾车回到其家彭店乡,将车停到彭店税务所内,并从税务所大门外拾起一块石头(重5.9公斤)来到自家糖烟酒批发部门前,见其妻LRL在门前的小床上熟睡,便举起石头向LRL头部猛砸树下,致LRL昏迷,然后将LRL的秋裤、裤头脱下,扔到床的北侧,又进入批发部内掂出两只钱箱,先将红色塑料钱箱扔在税务所门外,又将铁皮钱箱扔到村外一路边麦地,伪造完强奸、抢劫作案现场后,老曹才返回现场,喊起邻居等人,将被害人LRL送往医院救治。经鉴定:被害人LRL所受损伤为重伤、精神伤残程度为重度(二级)伤残。
两人手机突然同时响了,大本继续看材料,美迪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扭头告诉大本:
“主席在前面石家庄站上这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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