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纪念
这一章，注定要留给一个人，请原谅迟迟不能动笔，皆因悲伤痛于指尖，无法释怀。也许时间终是所有问题的解药，两个多月总算能够落笔成文，为你纪念。
1月8日，山东海阳殡仪馆，阴。
风，从未如此冷过，刮过整排的花圈，有几个眼看就要被吹倒，不知道是工作人员还是亲属，连忙上前扶正，并把几个花圈整合在一起，对抗冷风。
院子里黑压压站满了人，不时传来女人的哭声，时高时低，大本听在耳中，悲伤难忍，不禁抬起了头，冷风刮在脸上，眼睛都睁不开。但是大本还是看到了殡仪馆后面的烟囱，一股黑烟从里面冒出，大本闭上了眼睛，心理默默说出两个字，终点。
孙贤芹律师走了，44岁的人生定格在2017年1月6日。
律师事务所全体人员，从全国各地赶赴海阳，送孙律师最后一程。
有人拍了拍大本的肩膀，大本没有回头，睁开眼睛，发现有人指挥大家排好队，进行最后的告别仪式。律所老大，创始人张青松律师站在第一位，律所全体人员在他身后一字排开。其他亲属，生前好友，很快形成一个方阵。孙律师的爱人来自部队，很多官兵来送军嫂，虽然穿着便装，但是军人气质还是很容易分辨。
主事的人安排大家站好后，说了一些话，夹在哭声中，也听不清楚，但是大本看到张青松律师被请了出来，现场突然安静了，现在是由生前单位的代表发表悼词。
大家都低着头，默默的听着，这位在中国刑辩律师界公认的最具幽默感的人，此刻声音颤抖而低沉。倬词讲到一半，人群中突然又有人大声哭泣，然后女人的哭声开始连城一片，伴随着呜呜的风声，已然听不到什么了。
孙律师的样子开始出现在大本脑海中，她是一个很爱笑的人，很随和。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儿和一个很疼她的老公，喜欢吃红薯。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律所拍摄宣传片，大摄影棚里吵吵闹闹，那个时候她的身体已经不好，安静的坐在一角，看起来很虚弱。大家都不敢上去打扰她，大本也是远远的笑着和孙姐打招呼，未想是最后一面。大本曾经和孙律师一起出差，到靖江办案，孙律师心细如发，对证据的把握让人佩服，很善于和当事人打交道，和善，是很多当事人愿意对她吐露心扉的原因。
大本还记得在靖江时，孙姐曾经告诉自己，你将来一定会是大律师。没想到仅仅半年，竟然来参加您的葬礼，鼻子一酸，泪已夺目。
葬礼结束了，很多人站在院子里等车回宾馆。律师事务所的人待在一起，没人说话，老大抬着头，双手插兜，一动不动的看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本一回头，看到孙律师的女儿走了过来，15岁的姑娘，已经有170高了，父亲扶着她，两个人眼睛都哭得红肿，和大本对视的瞬间，女孩子又哭了出来，把头藏在父亲怀里，慢慢的走过人群，留给大家不断抽搐的背影。大本一共见过这个姑娘两次，上一次是孙律师带着她到律师事务所玩，阳光灿烂，开朗活泼，因为会拉小提琴，万大强律师还想让其加入他的律师乐队，笑容，就在昨天。祝福你，希望你能成为一位和你母亲一样的爱笑的人。
谨以本章纪念孙贤芹律师，希望您能够保佑亡灵意志顺理成章。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们把重点讲一遍，然后我们开始投票，如果多数人赞成，那么这个案子就纳入蒙冤者计划。”高伙看了一眼手机，示意陈国庆律师和刘平律师加快速度。
最近一段时间，随着蒙冤者计划的影响日益扩大，几乎每两周就要讨论一批案件，多数情况下，是不符合要求的。这个项目因为是免费援助，所有开销都由律所统一支出，作为律所财务负责人的高伙，压力自然不小。所以尽管担任蒙冤者援助项目负责人，一般的案子，高伙绝不动心。
“好！”陈国庆律师点点头：“大家先看两张照片。”
陈国庆律师把电脑拿起，走到摄像头前，这样北京的律师都能看清，是一把菜刀。
“这就是警方认定的分尸的凶器。”陈国庆律师的声音从遥远的深圳清晰的响起。
大家都没说话，菜刀分尸，并不奇怪。
“这个，就是警方认定的分尸砧板。”陈国庆律师用指尖点了一下键盘，图片变了。
北京会议室出现了一阵骚动，只有主席一个人稳稳的坐着。
砧板相当于平放的三把菜刀那么大，或者更小，看起来很破旧。按照警方的认定，小艳的尸体就是在这么小的一个案板上，被肢解成数块儿。大本盯着砧板，自己碰到稀奇古怪的案件不少，不敢贸然下定论，但是很显然这样分尸极端不方便。
“不仅如此，缪新华一家分尸以后继续用这把刀和这张砧板切菜做饭。”刘平律师的声音在屏幕看不到的地方响起。
“啊！”北京会议室集体发出了一声惊讶，之后瞬间就炸锅了，律师们七嘴八舌开始讨论，每个人都开始有无数的问题要问，
“大家先静一静。”陈国庆律师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我之后会把卷宗材料发给大家，现在时间有限，我先把重点说完，看能否入围蒙冤者计划。”
大家都不再说话，但是关注度明显比开始时高很多。
“参与分尸的5个人，在审查起诉阶段、审判阶段，均向提讯的检察官、法官表示遭遇了严重的刑讯逼供，并全部否认杀人分尸事实的存在。”陈国庆律师继续。
“那定罪证据是什么？”大本忍不住问，这个问题也是所有人的疑问。
“DNA”刘平律师的声音又在屏幕看不到的地方响起。
一阵沉默，这个证据如此强大，几乎要杀死这个案件进入蒙冤者计划的所有希望。DNA技术诞生以来，迅速以无可比拟的优势，成为新的证据之王。只要现场有DNA证据的出现，对于公检法来讲，几乎就是铁案的代名词。铁案，意味着不存在翻案的可能性，意味着能经受起历史的检验， 但历史，经得起检验吗？
“还有什么要说的，时间不多了。”高伙问。
“DNA证据出现在分尸现场，但是抛尸现场没有发现任何的痕迹物证，指纹脚印都没有提取到，也没有提取到DNA。”陈国庆律师说。
铃声突然响起，主席的手机。主席看了一眼，马上起身离开了会议室。因为案件负责人离开，高伙示意大家先暂停讨论，短暂休息一下，同时要求陈国庆律师先把案卷发到所有人的邮箱。
稍许，主席返回，坐下之前，把手机递给了高伙，上面是一个名字，高伙看了以后，问主席：“真的？”
主席点点头。
高伙接着看了一眼时间，说：“不用再介绍了，投票吧，看本案是否能够入围。”主席率先举起了手，深圳的刘平律师，陈国庆律师也举起了手。因为本案并没有介绍完，其他律师感觉投票进行的比较突然，还在犹豫。主席见状，开始拉票了。
“这个案子，已经引起了一位大咖的注意，后期也会参与到我们案件的援助工作中，他的名字你们一定听说过，大家要抓住这个学习的机会。”
“谁？”很多人疑惑
“改革开放以来，接受审判的最高级别官员是谁？”主席反问。
“周永康！”有人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以中央政治局常委的身份站在法庭上接受审判，周是改革开放以来的第一人。
“他的辩护人刚刚打给我……”主席还没说完，所有人的手都举了起来。
一致通过，缪新华案入围蒙冤者援助计划。
